TAG:辛德勒、薩班
【圖片衍生之短打│角色屬於其創作者】 |
BGM:Someone You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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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eone You Love
辛德勒想,他們都需要一些他憎恨世界、他憎恨他的答案。
辛德勒的生活稱得上規律。
他最晚在凌晨一點左右就寢,穹空轉青的六時醒來,透穿臨床窗面的日色總亮晃地扎眼,窗框黑影映上被褥模糊成橫豎灰黑的印子,他會探出手以房內室溫作依據,起身後慣性在步入盥洗室的幾步距離間轉動頸脖鬆開頭夾肌與斜方肌,有時骨頭會喀啦喀啦作響、有時僅剩頭部側偏牽動耳內管的細弱雜音,他不確定哪個狀態較佳,雖不知打哪聽過根據醫學報導指出人體頸部並不適合繞轉類的運動云云,但辛德勒總讓這些非本科的知識跟著每日刮除的刮鬍泡一起流入排水孔,他不真的在乎而也寧願把淋浴的思考時間配給當日衣服的穿搭亦或是店內工作的日程;洗漱完畢,他會下樓給自己弄份簡單但能勉強撐至下一次進食前的早餐,有時是煎得金黃的法式吐司、太陽蛋、火腿培根,有時是烤後夾入肉片生菜番茄片與起司的鹹味貝果,偶爾不想開伙的時候他走到兩條街外,去買一份價格貴到足抵上兩餐的、現在人所謂的晨間輕食,他說服自己賺來的錢總是要花,但接續的兩個月都不會再踏進那間「輕食店」一步。
解決了生理需求,辛德勒投入工作,按照排定的表列將一個個圖紋黥上各色的肉體,染料與血混雜成一股詭譎但安神的氣味,他低垂著頸、視線循色彩劃出的弧度偏移,來客絮絮叨叨的句子被一併刺入柔軟膚表,滲著血都糊作難辨的模樣,但他總能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像他開了這間店、偶爾在一天內用鞋底親吻三個人的屁股、偶爾花上一整天只為處理一位客人尾椎上的瑕疵,偶爾一個人在床上清醒時思考自己為什麼需要思考(那些我思故我在的可笑論調),思考他好像沒什麼目的的人生、思考在這個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沒什麼目的得活著,然後辛德勒就突地明白自己其實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以一個二十七歲的男性而言,他的生活該說是太過規律,以一個年輕、單身、有房有車且能自給自足的男性而言,他的生活該說是太不正常。
他想起潘姬說教的嘴臉--噢去他的,見鬼的潘姬。
辛德勒的生活稱得上規律--直到他收留了那個眼裡沒有光的孩子。
那個孩子和規律二字完全碰不上邊,他沒有固定的睡覺時間、不在固定的時間內起床,三餐對他而言可有可無,吃的食物甜膩得令辛德勒不敢恭維,不喝咖啡、拒絕苦味,剛認識時靜得像個啞巴,爾後的日子卻是話匣子一開就讓人恨不得想在他漂亮的臉上刺上閉嘴兩個字,某些辛德勒感到自己的聽覺細胞已無法乘載任何一句毫無意義與思考的詞彙之時,就會伸手壓下那顆黑鴉鴉的腦袋,讓淺蔥色眸光被迫低垂,孩子會以一名已度過變聲期的少年都稍嫌中性的嗓音低聲抗議,揮舞著抓握上腕部的指掌較辛德勒要小了半個指節,鬧著鬧著、辛德勒會不住輕勾起嘴角,最後扯住少年的臉要他安靜、要他找點事情做、要他別再像個孩子般撒賴,然後再不經意覺察那雙年少的眼底不知何時有了光,璀璨如出自他手的精巧飾物,但辛德勒明白那些爍耀無法從自己的心底掏掘,那肯定是因著外物而生--
啊啊。
他想起潘姬說教的嘴臉。見鬼的潘姬,美好的孩子。
美好的孩子,眼底的光,因著外物而生、終會為著外物而死。
辛德勒的生活在規律與混亂間取得平衡,他在凌晨一點左右就寢並在穹頂轉青的六時醒來,下樓準備早餐時碰上熬夜的寄居者,少年抬了抬眼、眼下烏青一片,他從不過問對方的生活而少年倒也把他充作報時鳥得起身上樓,擦肩而過時少年道了聲早,辛德勒應了聲晚安同時擋下突襲而來但綿軟無力的肘擊,對方那聲明顯的咋舌讓他有了取得今日首勝的愉悅。對,很幼稚,他明白。
九時二十六分。
準備開店的前半小時,辛德勒上樓並在自己房內找到了窩縮在被褥中的少年。他背向窗台、令薄被蓋過口鼻,幾本應是睡前讀物的雜誌攤放雙人床另一側,辛德勒拾起其一並在床緣落坐,看著透穿臨床窗面的日色總亮晃地扎眼,窗框黑影映上被褥模糊成橫豎灰黑的印子,像少年過長額髮散在蒼白面龐上的模樣,辛德勒便想少年大概不會開一間店、不會試著將飾品從客人身上的任何一處扯下、不會花上一整天的時間就為了處理一位買主抱怨的珠寶瑕疵,不會一個人在床上清醒時思考自己為什麼需要思考,思考自己得到了人生的目標、思考在這個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為了什麼見鬼的目的活著,然後突地不明白自己為何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以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而言,他的生活該說是毫無規律,以一個年輕、單身、看來家境富裕卻棄之如敝屣的少年而言,他的人生該說是太不正常。
他該偶爾想起辛德勒說教的嘴臉,腦袋會想著噢去他的、見鬼的辛德勒。
而現實是,世界就是一團狗屎。
而他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