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只記得一股蔓燒的低冷,針扎般撕裂背躬處的蛹縛,而陽光熱度傾倒向下、曬得脊骨熨燙延展為後仰彎身的姿態,她本能地拉伸雙臂朝底處探尋,觸到地表之際足跟拖離蛹纏,她感覺自己摔落至厚軟的腐葉上頭,滿腹體液掙扎四竄入乾癟肢體以撐起這付新生的皮囊,頭頂處尤為脹痛不堪,她下意識摸向已消腫許多的下腹,幾乎是毫無力道可言地按壓它,腹腔每縮小一分、頭頂便劇痛一層,有什麼物體在爭相冒出、瞬展、延密,和合了衝湧向上的黏膩感逐漸飽實豐盈,她查覺喉端有股鹹澀的氣息時便張口吸氣,大氣灌入肺腔也促使腹部一陣痙攣緊縮,背根處溢開一片暖潮,似人虔誠的親吻般。
嘗試動了動趾節,掌面按壓的腹部已轉為平坦,肢節新生的過程如同年幼所聽聞的那般令人苦不堪言,少女溫順地等待黏閉眼眶感受到體液的濕潤感,她緩慢睜眼,秋色光溫漫入瞳膜,體液稠湧而出,伸手一沾全是淡綠的光澤,她於是順了順眼睫眨去一切阻礙,那腐葉扎著赤裸軀體既麻又癢,她想著自己似乎該起身了但疲倦感卻一波波襲捲而上,她嗅到甜膩的果香便知道現在是成熟的季節,自己沒有轉態的太晚,喚醒她的人也沒有挑錯時節,都算是好運的事。
倒臥的視線遠方能瞧見一雙裸足,細瘦纖長應屬女子,蒼白的膚色似能瞧見裡頭漫流的汁液,少女想開口呼喚那個通體雪白的遙望者,但嗓音似乎尚未成形,她只能瞧著對方移動步履,欺近的同時融散一股輕淺花香,及地長髮漫曳為連片絲帛,她才剛想著這股香氣太過特殊、撫搔鼻腔之際便令意識昏眩,對方已漫步而至並在面前矮身蹲地,額側髮流傾撒、沾惹了些她面頰上的淡綠體液,少女看見一張帶笑的清秀臉孔,雪色眼睫震顫、眉眼如畫,像道遺世獨立的遠景,是驚鴻一瞥栽下的影子。
「妳好,新生的蝶官。」
雪色女子朝她伸手,她便想到了這氣息正非凡間之物才顯得沁郁芬芳,而在瞥見對方掌心繁繞的錦紋時,少女立刻驚恐得想退離,可新生的肢體卻背叛了她,疲倦感瞬間重壓向下,她幾乎快驚叫出聲,但在那股香氣襲掩上口鼻時,唇緣卻僅能破碎出不成調的哀鳴。
馥郁之息在瞬時自兩處翻捲而入,淹過鼻腔進而阻塞喉咽,大量芬芳一次灌湧就如同烽煙悶死氧氣一般,朗峰的、幽冥的、彼岸的、墓土的,太過複雜難辨的氣味交融揉合為現下幾乎令她呼吸難耐的華香,頭頂再次脹痛了起來,她掙扎著抓握上女子冰冷的手腕卻沒有力氣可以拔離它,換得的便是對方越發施加下壓的掌完全閉鎖空氣的流通,缺氧的肢節開始抗議尖囂而她越發暈眩不堪。
在她感覺香息終於壓死自身一切的感觀,近乎半掩的目光底層湊近了女子溫暖的淺笑,雪色眼睫碎點著晨露珠光,唇色通透無瑕,她就想著自己大概快死了,要死在這個喚醒她的女子手裡,她連自己犯了什麼錯也不明白,卻又慶幸遇上了對方的自己能死得這麼乾脆真算不幸中的大幸。
昏去前,少女瞅見女子蠕動了唇瓣,她剛回想起「死前最後離開意識的感官是聽覺」這話當真沒錯,腦袋就轉過對方含笑說出的那句在多年後依舊令自己憤恨不平的話。
「妳醒得真不是時候,碰巧就被我遇上了。」
她在那一刻,真特想問候對方祖宗。
×
她的名字叫作藍僪,藍色的藍,僪……反正就是那個僪就對了。
不要問她為什麼會叫這個奇怪的名字,因為那位喚醒她的花仙大人,在弄死她身為蝶官最該引以為傲的嗅覺之後,隔天再見面就替她取了這個活像要毀了她一輩子的名字──所以不要問她為什麼,如果再問下去,她這個出手毆打自己主人的蝶官會恨不得切開對方的腦袋!
「藍僪,妳覺得今天我們去哪兒晃晃比較好?」案桌上,雪色人影將筆桿朝背對自己的少女用力扔去,並朗聲提問。
「我覺得去哪兒都不好。」藍僪揚手一伸,連回頭都不必,那接下筆桿的動作儼然練成了先天反應,「曼陀羅華大人您昨天惹毛了藍薔大人,前天不小心扔了藍薔大人上呈的卷章,大前天壞了藍薔大人的武具,大大前天逼著藍薔大人到處尋找自己失蹤的蝶官。」她將自家花主的惡劣行徑逐一數來,咬字清晰、證據確鑿,只差沒翻出更遙遠的事故來勒令這位神華大人從此禁足。「因此我認為,您還是乖乖待在堂內批閱奏章,息事寧人是為上策。」
曼陀羅華瞅著對方忙碌於卷章內的身影,淡色的眉眼因此彎出愉悅的弧度,「藍僪,這麼熱衷於工作,容易短命。」
「我想我們該好好討論罪魁禍首到底是誰。」有膽子用這種語氣對花主說話的蝶官,她恐怕是史上第一人。
直起身板,藍僪終於肯回頭看向那位無所事事、成天只想找另一位花仙大人麻煩的女子,只覺對方今日的煩躁度非比尋常。曼陀羅華眨眨眼,眼睫碎落粉似的珠光,祂伸出手,掌肉細嫩無暇,僅於手心處生了幅象徵神界華的鵝黃錦紋,而見此,藍僪只覺頭皮發麻,對方散出的香息已越發濃郁,再繼續擴散下去,難保不會有其他的蝶官不受影響。
花仙對蝶官的控有權是絕對的。
相較於本體即為永生的花仙,蝶官的壽命相對短暫,不同蝶種之間也略有差異。蝶官與普通的蝶無異,他們仰賴花仙才得以生存,他們奉花仙為主,以其香息為契,蝶官取下曾為翅翼的一部份髮絲,將髮繫上花仙的踝,藉以象徵獻出自身魄靈,直至天命終結。
然而,能夠結蛹成蝶官的蝶本就稀少,有幸能被花仙喚醒的蝶官更是少數。
「藍僪,」現下,神界花‧曼陀羅華、她的花主,正用著曾經淹死她嗅覺的馥郁氣息壟罩她,「我們今天,下去幽冥界瞧瞧吧?」
──而傳聞,她是那一批蝶蛹中,唯二活下來的蝶官。
「……我明白了。」
藍僪嘆了口氣,走上前、握住女子素白而無掌紋的指掌,將指尖壓上錦紋的位置,令那幾乎要滿溢而出的華香收得一絲不剩。
她的花主望著她,唇邊淺勾笑意,若一方皚皚待綻的幼蕊,有時她便會想,失去了絕大部分嗅覺的自己,自那天起便僅能嗅到曼陀羅華異於凡界花的清麗花香,而眼前的花主該有多自私,才能狠下心去剝奪她的驕傲?祂令她如此殘缺不全,卻用遠比任何憐惜都要柔軟的嗓音喚著她的名字、那個她被賜予的名字。
她該如何拒絕祂所有的要求?她永遠辦不到。
×
幽冥界,死者之終焉。
「妳就在外頭等我吧,我和幽冥王君談個幾句就出來了。」
她的花主,她偉大的神華大人,就這麼肆無忌憚地穿越一干幽冥從者,毫不介意自身四散的神息被滯留輪迴的幽魅垂涎。藍僪剛想向前追去,肩上便被一股力道壓制,深深扣進肩胛的疼痛令她皺眉。
「前面不是妳可以進去的地方。」來者的嗓音低沉沙啞,似蒙上一層遮掩般模糊不清。
藍僪轉身之時用力扭過臂膀藉以脫離對方的掌控,方才限制住她行動的人才得以出現在視線之中。
那是名渾身燒灼的女子,髮長如瀑、氣勢冷然,似沿途招搖生姿的艷色彼岸,一身赭衣絳裝襯得穿出袖口的掌腕白皙異常,女子以布帛覆面,僅餘一雙焰燃赤眸鋒利懾人,藍僪忽地感到鼻腔刺痛,原先充斥身周的華香被殘忍地切開一線裂口,那與神華完全相反的氣息扼住喉腔,她也下意識摸索向頸部,驚覺對方正一點一滴剝奪她賴以為生的神華之息。
「妳就是那傢伙的蝶官?」焰紅女子嗤笑出聲,眉眼細瞇為諷刺般的窄線,「那傢伙,就是喜歡你們這種長命的蝶官,明明到頭來終歸一死,卻依舊死扒著生存不放。」
對方說著幾乎能激起她憤怒的詆毀言詞,她想嘗試反駁、想放聲大吼,呼息卻是越發困難,幽冥冷光在眼前暈忽為成團的星子,藍僪努力去看清眼前人模糊難辨的神情,錯亂的視野中竟覺這人如此眼熟,似那時時刻刻的相生相依。
「妳……」奮力自喉端擠出一聲破碎的單詞,她用力騰高單臂,朝女子掩面的布帛伸手一抓。
紅帛鬆動滑落,陌生女子扯著一張充滿冷諷的熟悉臉孔,用她再喜愛不過的嗓音,說出那些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從另一人嘴裡聽到的惡毒話語。
「那傢伙肯定什麼都沒有跟妳說過吧?」原先的沙啞聲調彷彿都是偽裝,女子伸手朝她輕力一推,迫使她向後傾倒、重跌於地,「擁有神界花的身分,把一切都忘個乾淨,成天快樂的過日子!」
最後放大的音量炸在耳側,藍僪幾乎是恐懼著縮起身子,神華之息越發稀薄,疑惑更越發膨脹,她不懂眼前的女子和曼陀羅華究竟有什麼牽扯,初為蝶官、幽冥界的一切離天譽界實在太過遙遠,她是神華的侍奉者,若非花主今日心血來潮,她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和幽冥界牽扯上絲毫關係。
「吶、新生的蝶官,妳知道嗎?」
即便相同、卻帶有濃烈惡意的嗓子早已近在咫尺。那不是她第一次感到畏懼,與神華的首次相會就是場噩夢,可這是她第一次感覺所有關乎殺戮憎恨悲愴的負面感官若潮水般傾倒而下;藍僪下意識想退,驀地頭頂襲來一陣劇痛,那些意義與生命齊平的髮絲被狠力揪起,而她幾乎是放聲尖叫,喊得撕心裂肺。
但那個造成她痛苦的女子,只是將唇湊近耳側,再用力拉扯那些曾為蝶翅的髮絲,而她只能睜瞋著眼,任由那隻同樣生有錦紋的掌覆上口鼻。
「我痛恨那傢伙所擁有的一切。」
在死亡之息淹過意識之際,藍僪只記得自己聽到女子發瘋似的大笑聲,以及另一道同樣聲線所發出的崩潰嘶吼,而那道聲音所喊的是──
──住手!曼珠沙華!
──啊、那個,是鬼華的名字。
藍僪只能確定自己睜了眼,卻無法肯定自己是清醒的,鼻腔和喉端還殘有鑽蝕般的燒灼感,四肢末梢僅餘痠麻蔓延,她甚至不敢開口發聲,只是睜著眼望向熟悉的廊柱,那脊樑高聳、將整間內堂拉拔為曠然磅礡的態勢,而她這才意識到這片空間如此之大,也因此冷然寂寥。
「藍僪。」她的花主,靜靜地坐在一側,目光安穩,卻持著細聽下帶有幾絲破碎的嗓音,祂只是呼喚了她的名字,用上極淺極淺的力道,似祂每一履觸地的步伐、灰埃不揚,藍僪便有股衝動,她想呼喚對方的名字、想用力大喊出那個早已鐫刻在自身胸口的名字,她想告訴她我在這兒,拜託不要露出那種表情,但微張的口卻只促成疼痛的加劇。
「藍僪別說話,妳先聽我說。」曼陀羅華將手蓋上對方的口,任由神華之息灌湧而入,「傷害妳的花仙,是鬼華‧曼珠沙華。」
最後,她看著她深愛的花主,頭一次深鎖眉宇,顫抖著唇瓣,說:祂曾經是我的一部分。
×
當人因恨而墮入幽冥,他需在三途川洗淨一干汙穢與對前世的憎惡,才有權上那奈何橋。
而人生幾何,還能有什麼放不下?她也只記著自己什麼都放掉了,就是那一線唯一與凡世勾纏不清的怒恨無能割捨,她死抓著那份在神明看來譏笑不堪的愛憐,而極愛至終的反向也不過就是恨燃,否則她也不會墮入這三途川,然、川水冰冷刺骨,將她身上的色度層層刷去,當指尖僅餘微薄的透明,且能輕易望穿肢軀、看往畔旁的幽冥從者,她才忽地有股冷透的意識,並發狂尖叫著往岸旁靠近。
當她想嘗試離開三途川,岸旁的幽冥從者理所當然地將她次次推回其中,她發狂、惡吼、哭號,她攪得其他人魂不得安寧,幽冥界的冷光環繞身周而她被死壓在三途川,永恆霧幔低瀰不散,她的手腳早已凍透至再無知覺,只剩下胸口溫暖的發脹,一如她能毫無猶豫地捨棄四肢百骸,卻清楚明白這股緊壓肺葉的疼痛感不能忘,所以她奮力抵抗、甚至大聲煽動,她哭喊著拜託別讓我忘掉,但她其實根本不記得自己究竟還想記著誰。
她忘了自己在幽冥界折騰了多久,或許十幾載、或許百餘年,總能偷得幾次溜上岸的機會,但埋在川底的鎖鍊扣住了手腳,她只能坐在離三途川不遠處,緊揪著胸口發怔。當川水冷意緩慢褪去,懷中那烏黑團塊便會脹大幾分,卻是依舊的溫暖熾熱,很偶爾她會隱約明白自己不願遺忘的原因或許根本不是來源於什麼正面的理由,否則不會這麼痛、否則不會在擁有它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放聲哭嚎。
最終,她惹來了幽冥界最至高的威嚴者,與上界的王。
生了少女的體態,卻欠缺七情六慾的神色,幽冥王踏著一地對死亡蕭條感無所感的步履,朝她冷然一暼,便對一旁的男子說:『我這邊留不下她,你最好是把她帶走。』
『我能帶走她的殼,裡面的東西就交給祢處理了?』
『把那些情感留下,我會替它找到一樣的身體。』
『成交,這樣天譽界欠祢的就算是還清了。』
語畢,男子朝她勾出溫和的笑容,她卻在與對方四目相交的那一刻起感到恐懼不已,她想嘶吼著斥退對方,卻查覺自己連僅存的聲音都無法發出,她於是轉身奔逃,不料男子僅只是抓起地上的鎖鍊施力一扯,便輕易將她拉回,她被迫摔跌於地;當對方將掌扣上她的面門時,她終究失聲痛哭,伸手抓握上對方的手腕,她努力開闔著唇形,無聲嚎啕著拜託不要、拜託不要拿走。
對方的動作微微一頓,但也僅只是一霎那的時間,她聽到男子嘆了口氣,低聲對她說了句「這世上沒什麼不值得遺忘」,然後便將她壓入無止盡的昏眠之中。
「祂們把『我』和『情感』分離,因為我已經讓三途川失序了,所以這是祂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曼陀羅華低聲訴說,身影暈揉於晨初光溫,祂的目光凝視著她,藍僪卻感覺對方或許什麼都看不清,也什麼都不願看,「我被帶到神界,天譽帝賜予我花種、孕育為神界花;那些情感則被幽冥王推回三途川,祂扔下一顆相同的種子,讓它長成彼岸花──這些,都是在我意識成形後聽到的事了。」
──她曾是我的一部分,和我生死相依。
最終,曼陀羅華留在了神界,曼珠沙華停在了三途川。
藍僪眼睜睜看著神界花仰高了頸脖,眼角微顫,這麼多年來被迫掏空的無助與空乏,祂留有那些掙扎求援的記憶,卻不明白那些舉動究竟為何,而面對鬼華的憎恨與指控,她的花主竟連句反駁都無能為力。「是我遺下了她,她理當恨我──而妳也該恨我。」
聞言,她幾乎是掙扎著想起身,麻痺的肢軀卻明顯不受控制,而在她終於踢開被褥,看清自己的手腳,藍僪才明白一直以來的異樣感究竟為何。
「藍僪妳明白嗎?我選擇妳的理由。」她的花主,她最愛的曼陀羅華,輕輕牽起她那纏繞上異色圖紋的發黑指掌,將其收進自己不大的掌中,用力壓放在胸口的位置,通透無暇的臉上是泫然欲泣的神情,「長命的蝶官在被曼珠沙華施加惡咒後還能存活,短命的蝶官就會什麼都沒了,灰飛煙滅。」
──為神華之蝶官者,將死於天命之前。
這是個流傳於蝶官之間的傳聞,即便已許久未曾應驗,但這也是藍僪當初一認出對方的身分就想逃離的原因,只是她從未想過實現傳聞者竟會是自己。
──就因為如此,她就必須恨祂嗎?
「我、該如何、恨您?」藍僪奮力抽回手掌,然後用僅存的力氣抓握住對方無溫的指尖,她迫使自己啟唇、令嘶啞難辨的嗓音艱澀漫出,「您的生命太長,神界花的身分太高……您什麼都忘了,把最珍貴的情感留在了三途川,我該可憐您的,又怎麼、會恨您呢?」
藍僪思索,她該恨祂的什麼?恨祂的隱瞞、恨祂的避而不談、恨祂毀了自己的嗅覺,還是去恨自己被迫失去的壽命和那些連祂都無從決定的過去?而這些理由都何其輕微,只要能伴著自己的花主,蝶官能捨棄一切、至死不渝。
「我無法陪著您走到最後,但我能成為您的回憶直到永遠。」所以拜託、拜託呀,拜託別露出這種表情,「您能一次次在蛹群中認出我的,對嗎?」
──祂的蝶官啊,祂美麗、驕傲、被迫生命短暫的蝶官啊。
曼陀羅華睜瞋著眼並死咬唇瓣,那雙覆滿墨黑圖紋的掌力道微弱、隱隱發顫,祂必須極力隱忍才能遏止自己的哭聲,那麼長遠的時光幾乎使祂忘記自己還存有悲傷的權利,而祂僅是選擇強撐起嘴角,向祂的蝶官展露笑容。
「不,我不一定會認出妳。」祂輕聲說著,眼前的少女便困惑地皺眉,對祂艱難地眨眨眼,「但是妳肯定會來尋找我的。」
──因為妳只能嗅到我的氣味了啊,我親愛的蝶官,我最愛的翠藍眼蛺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