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文風
他們兩人站得極近,近得能分享同一類呼息,光陰溫存著青年的眉、柔化線條冷峻的眼,相貼額面汗液黏膩,有塵沙混攪西西里海水的鹹味、潮浪滾合海砂刮搔腳背那般刺激鼻腔,他輕嗅,稠血荒敗的粉屑便順咽鼓管咽口跌落肺葉,肺泡燃起灼燒的清明,如那一場場搏命之爭掀起狂喜,飢轆勾動貪求之癡念,心搏鼓動、他因而來回張握痙攣的五指,亡生滅存的影便被掐入掌肉,碾進那道顛簸短暫的生命線裡,淹死於槍響下、掩埋至刀光中。
他不由自主發出極輕的笑,殺欲崩解、散作空氣分子再讓青年悉數吞入,是道毋須言語即能建立的枷鎖,扣緊舌根、封黏上下齒,可惜他總會在那線目光下死命地張開口,再被對方抬手蓋覆,諸如傷虐譏笑諷嘲的詞彙就凝在舌尖,重得扯下他試圖上牽的唇畔。
那頭豹子扯開被刀鋒劃出口子的嘴角,整夜的敵襲便似收入紙面的墨字,焰燒灰化、徒留一地火星子。
他不由自主發出極輕的笑,殺欲崩解、散作空氣分子再讓青年悉數吞入,是道毋須言語即能建立的枷鎖,扣緊舌根、封黏上下齒,可惜他總會在那線目光下死命地張開口,再被對方抬手蓋覆,諸如傷虐譏笑諷嘲的詞彙就凝在舌尖,重得扯下他試圖上牽的唇畔。
那頭豹子扯開被刀鋒劃出口子的嘴角,整夜的敵襲便似收入紙面的墨字,焰燒灰化、徒留一地火星子。
◢ 自己慣有的文風
李奧納多說他想起初見,零星碎片的回憶和過往,反復在腦子裡播放相同的畫面,艷彩的人和物緩步調地褪為一景黃褐色塊,總有一日終模糊為長期記憶區塊偶來現形的殘象。
你感到唏噓不已,而那僅不過是數年前的光景。
「我比較常想到那一次的『獵』。」
「為什麼?」
「不知道啊,只能說你太帥氣了,弄得我少年心噗通噗通跳。」
「……。」
「什麼眼神,好傷人啊!」
你沒有說謊。至少在這件事上沒有。
眼前人揚起了手,短刀翻向反握、刃尖應著下壓猛力直直沒入敵手頸脈,順延肌理間隙切斷鎖骨的聲響極其微弱,少年維持刁鑽手勢、腰身緊扭,刀身抽離之時令前者肉體充作防盾,上軀橫轉,再次迎上另一輪欺襲而來的死鬥。噴湧的血濺上頰面,蝕腐般蜿蜒下猙獰的印子,暴力成就殺戮,所謂的平衡不過是隱藏獸性的幌子,少年被歪曲壓折、搗碎重塑再灌入新生的皮囊,人皮覆著匿去豹之獠牙,卻又以刃作爪、年輕的面目隱有狂獸的嚎嘯。
你頭一次感到自己天真得可笑,利弊得失盡算卻獨漏這名從最初便跟在自己後頭的少年,他的靜默寡言並非是對殺伐的恐懼,是與其同存共生後所精煉之無念淡漠,那些骨與血在眼前凋敗,乾涸疊堆作一道腥殘的路子,你瞧著那對臂膀運行常人所不能及的力道揮斬,最後一顆頭顱落地填平殘存的坑,少年步上屍骸的道、甩除刃上的豔色,最終浸透一身殷紅、立於你的面前。
──會死。你當時如此想著,評估算計無用而無解,你會死,毫無疑問。
少年凝視你,似溺於血泊,一雙眼卻清明得可怖。
走上這條路終歸比常者要易於死去,可你不甘心。
「我不甘心。」你如是說道。如果能有一把槍便好,讓自己和夥伴死在一起。
少年淺闔了眼,手起刀落。
你感到唏噓不已,而那僅不過是數年前的光景。
「我比較常想到那一次的『獵』。」
「為什麼?」
「不知道啊,只能說你太帥氣了,弄得我少年心噗通噗通跳。」
「……。」
「什麼眼神,好傷人啊!」
你沒有說謊。至少在這件事上沒有。
眼前人揚起了手,短刀翻向反握、刃尖應著下壓猛力直直沒入敵手頸脈,順延肌理間隙切斷鎖骨的聲響極其微弱,少年維持刁鑽手勢、腰身緊扭,刀身抽離之時令前者肉體充作防盾,上軀橫轉,再次迎上另一輪欺襲而來的死鬥。噴湧的血濺上頰面,蝕腐般蜿蜒下猙獰的印子,暴力成就殺戮,所謂的平衡不過是隱藏獸性的幌子,少年被歪曲壓折、搗碎重塑再灌入新生的皮囊,人皮覆著匿去豹之獠牙,卻又以刃作爪、年輕的面目隱有狂獸的嚎嘯。
你頭一次感到自己天真得可笑,利弊得失盡算卻獨漏這名從最初便跟在自己後頭的少年,他的靜默寡言並非是對殺伐的恐懼,是與其同存共生後所精煉之無念淡漠,那些骨與血在眼前凋敗,乾涸疊堆作一道腥殘的路子,你瞧著那對臂膀運行常人所不能及的力道揮斬,最後一顆頭顱落地填平殘存的坑,少年步上屍骸的道、甩除刃上的豔色,最終浸透一身殷紅、立於你的面前。
──會死。你當時如此想著,評估算計無用而無解,你會死,毫無疑問。
少年凝視你,似溺於血泊,一雙眼卻清明得可怖。
走上這條路終歸比常者要易於死去,可你不甘心。
「我不甘心。」你如是說道。如果能有一把槍便好,讓自己和夥伴死在一起。
少年淺闔了眼,手起刀落。
◢ 翻譯腔
我在最後敲暈了自己這兩年來所潛伏的小隊的,一個看起來和我差不多歲數的少年。
他的體重很輕,整個人壓在手臂上也沒多少份量,不像是能擔起大事的外在印象(雖然幾個月相處下來也知道了這不過是假象),我維持一手撐著對方的姿勢,另一手胡亂將短刀沾黏的血用倒在地上的人的衣物擦除,收妥刀子後拉過他的手臂、我轉過身背起他,但昏倒的人沒辦法用手攀住肩膀,我只好又蹲下去、隨手扯過碎布條,把他的手腕綁緊再掛上脖子。
他的腦袋沉甸甸地壓在肩膀上,很薄很淺的呼吸聲,像首領豢養的大鷲在夜晚極輕極輕的吐息,鬆軟的頭髮摩娑著側頸,有點癢、讓人想發笑,像他總能在團隊最緊繃的狀態適時插話,調整眾人的情緒,他不是團隊領頭人,卻是其中的核心,生了付無害的外表,骨子裡卻是除了自信外再無其他。
使力把有些下滑的人往上一撐,我空出一手推開這座暫充作假基地的宅子的大門,迎上不知在外頭候上多久的幾名家族成員,首領向來嚴肅的面孔上難得透出幾絲溫和,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達成他的要求,首領總是嚴厲苛刻、追求完美的極致,在其他人給予讚嘆時總能挑出我最細微的瑕疵──但說不定這次我做的不錯?
歐菲莉亞湊了過來,漂亮的臉上帶著一點看好戲的愉悅,說了幾句不像是抱怨的話,便把我推到首領面前。
可是首領在視線往我肩頭一瞥的瞬間,臉色一秒沉了下來。(哈,才怪,這次根本是大失誤。)
「那是什麼。」首領開口問道,低沉的嗓子平靜地好似山雨欲來的前兆。
「小隊成員。小隊是外部協助,不是羅尼奧的本系。」我如實回答,雖然首領很明顯不是想聽這個答案,「是棄子,但這個,」我聳聳壓放著少年臉頰的肩膀,「還能用。」
「這次任務的命令是殲滅,有哪個單字你不懂嗎?」
「您說過任務結束能提出一個要求,在不妨礙到家族利益的前提。」
「我可沒答應讓你撿個未爆彈回來,小鬼。」
「我以前也是未爆彈,PAPA。更大的那種。」
被首領死瞪著絕不是什麼值得拿來炫耀的經歷。首領不耐煩地將菸丟掉地上,抬腳踩熄,我想他大概是把那根菸當成我,否則不會踩得那麼用力,看起來很昂貴的皮鞋用力地在石磚地板上扭踩著洩憤。
「……好吧。」幾分鐘過去,首領呼出一口長氣,用手指梳耙著頭髮時再次狠瞪向我,「不准動到家族的資源,如果他真的被訓練成一隻聽話的狗,我再考慮。」
「報告PAPA,很困難。」
「那就把他扔在這裡,放他去死!」
很困難。因為他不可能成為狗。
早晨陽光鑽過遠處樓房間的窄縫,在他的頭髮上跳躍出一點一點光的粒子,刀柄上的血弄髒了他的額側和髮,晨初的風輕輕吹撫,我看著他的短髮飄動著,像鳥類細軟的羽毛。
無害的外表(柔軟的羽毛)下,包裹著自傲的骨幹(空心的飛骨)。
──這個人,是鳥。
他的體重很輕,整個人壓在手臂上也沒多少份量,不像是能擔起大事的外在印象(雖然幾個月相處下來也知道了這不過是假象),我維持一手撐著對方的姿勢,另一手胡亂將短刀沾黏的血用倒在地上的人的衣物擦除,收妥刀子後拉過他的手臂、我轉過身背起他,但昏倒的人沒辦法用手攀住肩膀,我只好又蹲下去、隨手扯過碎布條,把他的手腕綁緊再掛上脖子。
他的腦袋沉甸甸地壓在肩膀上,很薄很淺的呼吸聲,像首領豢養的大鷲在夜晚極輕極輕的吐息,鬆軟的頭髮摩娑著側頸,有點癢、讓人想發笑,像他總能在團隊最緊繃的狀態適時插話,調整眾人的情緒,他不是團隊領頭人,卻是其中的核心,生了付無害的外表,骨子裡卻是除了自信外再無其他。
使力把有些下滑的人往上一撐,我空出一手推開這座暫充作假基地的宅子的大門,迎上不知在外頭候上多久的幾名家族成員,首領向來嚴肅的面孔上難得透出幾絲溫和,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達成他的要求,首領總是嚴厲苛刻、追求完美的極致,在其他人給予讚嘆時總能挑出我最細微的瑕疵──但說不定這次我做的不錯?
歐菲莉亞湊了過來,漂亮的臉上帶著一點看好戲的愉悅,說了幾句不像是抱怨的話,便把我推到首領面前。
可是首領在視線往我肩頭一瞥的瞬間,臉色一秒沉了下來。(哈,才怪,這次根本是大失誤。)
「那是什麼。」首領開口問道,低沉的嗓子平靜地好似山雨欲來的前兆。
「小隊成員。小隊是外部協助,不是羅尼奧的本系。」我如實回答,雖然首領很明顯不是想聽這個答案,「是棄子,但這個,」我聳聳壓放著少年臉頰的肩膀,「還能用。」
「這次任務的命令是殲滅,有哪個單字你不懂嗎?」
「您說過任務結束能提出一個要求,在不妨礙到家族利益的前提。」
「我可沒答應讓你撿個未爆彈回來,小鬼。」
「我以前也是未爆彈,PAPA。更大的那種。」
被首領死瞪著絕不是什麼值得拿來炫耀的經歷。首領不耐煩地將菸丟掉地上,抬腳踩熄,我想他大概是把那根菸當成我,否則不會踩得那麼用力,看起來很昂貴的皮鞋用力地在石磚地板上扭踩著洩憤。
「……好吧。」幾分鐘過去,首領呼出一口長氣,用手指梳耙著頭髮時再次狠瞪向我,「不准動到家族的資源,如果他真的被訓練成一隻聽話的狗,我再考慮。」
「報告PAPA,很困難。」
「那就把他扔在這裡,放他去死!」
很困難。因為他不可能成為狗。
早晨陽光鑽過遠處樓房間的窄縫,在他的頭髮上跳躍出一點一點光的粒子,刀柄上的血弄髒了他的額側和髮,晨初的風輕輕吹撫,我看著他的短髮飄動著,像鳥類細軟的羽毛。
無害的外表(柔軟的羽毛)下,包裹著自傲的骨幹(空心的飛骨)。
──這個人,是鳥。
◢ 一看就有病
「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走開!滾蛋!把人用鍊子綁起來你是有什麼奇怪的興趣嗎!放開我變態!」
「跑出這裡會被殺掉。」對眼前人一連串不間斷的叫罵充耳不聞,李奧納多將醫療箱擱在床頭櫃,抬手朝自己的腦袋比出開槍的手勢,「會死。還有你該換藥。」
「我自己來!」被套上腳鐐進而限制了活動範圍的少年把自己死死壓進牆角的縫隙,一雙眼睛快速掃過房間一周,該死的依舊沒有其他路線可以逃跑。
「後面你弄不到。」
「從來沒聽你說過這麼多話!還有、你管那麼多是閒著沒事做嗎!」
「……一點都不。」
「啊!走開!不要扒我衣服!有變態──!」
「跑出這裡會被殺掉。」對眼前人一連串不間斷的叫罵充耳不聞,李奧納多將醫療箱擱在床頭櫃,抬手朝自己的腦袋比出開槍的手勢,「會死。還有你該換藥。」
「我自己來!」被套上腳鐐進而限制了活動範圍的少年把自己死死壓進牆角的縫隙,一雙眼睛快速掃過房間一周,該死的依舊沒有其他路線可以逃跑。
「後面你弄不到。」
「從來沒聽你說過這麼多話!還有、你管那麼多是閒著沒事做嗎!」
「……一點都不。」
「啊!走開!不要扒我衣服!有變態──!」
◢ KUSO
養傷結束,看在被監視者似乎也沒有逃跑的打算,監視等級下調,自由限度放寬到整座宅邸。
人有時會一溜煙鑽進住有家族女眷親屬的房間裡,再被名義上的監視人員給提著領子揪出來,看起來相安無事,夫人和小姐們也不介意,說這孩子很活潑、隨時歡迎。
但在一個禮拜後的清晨,大宅鐵門外頭傳來家族首領異常憤怒的大吼。
整座宅子的人無不誠惶誠恐地趕到大門口,然後再接續就是一干女性羞憤的尖叫和男士們的大笑。
大門上懸掛著一條又一條由女性內衣相接而成的長串物,像門簾般。
「你。」
「雖然錯不在這個家族,但好歹讓我報復一下。」
人有時會一溜煙鑽進住有家族女眷親屬的房間裡,再被名義上的監視人員給提著領子揪出來,看起來相安無事,夫人和小姐們也不介意,說這孩子很活潑、隨時歡迎。
但在一個禮拜後的清晨,大宅鐵門外頭傳來家族首領異常憤怒的大吼。
整座宅子的人無不誠惶誠恐地趕到大門口,然後再接續就是一干女性羞憤的尖叫和男士們的大笑。
大門上懸掛著一條又一條由女性內衣相接而成的長串物,像門簾般。
「你。」
「雖然錯不在這個家族,但好歹讓我報復一下。」
◢ 少女/小清新
「怎麼?你是新來的?」
拉斐爾記得他們的初見,光暈偏轉的弧度和熱意,腳下硬實的土面有層薄薄的沙,赤腳踏在上頭乾燥而微癢,偶有幾株掙扎著冒出頭的野草搔滑趾間,他拎著鞋、踏入小隊領頭再三交代別隨便靠近的傾倒磚樓,危樓牆垣上張狂攀附蔓藤,纖瘦莖桿咬著磚、死扣牆縫,好似拉頹整座建築、又如硬撐著使其不至塌崩。
矛盾的一方空間,矛盾的人。
蹲坐在角落的少年沒有應聲,他瞧著那不算嬌小的軀體彎壓背脊,牆面深綠的藤蔓環於身側,攤捲過肩梢和刻有疤痕的上臂,像要將少年擁抱同融,融入這片荒廢又欣欣向榮的所在。
片刻後,少年緩慢地抬頭,有光影順著頂處的葉藤斜落、斑駁的光片化入眼中,翻轉幾點青綠和地面的土白,少年的唇線蒼白而僵硬,好似不經意將柔軟的心暴露在空氣中,猶豫而下意識警戒,是初入密林的幼獸,銳牙利爪無從收放,對團體避之唯恐不及。
拉斐爾望著他的模樣、望著他線條鋒利的五官,便覺心口淺淺地陷落一處凹隙,光溫和青藤在裡頭扎了根,連同那被他不經意窺探的、年少的模樣一起,占據了一個他尚難能言明的位置。
「──我是『蒼鷹』。」步至少年跟前,他笑著朝對方伸出了手,「你叫什麼名字?」
拉斐爾記得他們的初見,光暈偏轉的弧度和熱意,腳下硬實的土面有層薄薄的沙,赤腳踏在上頭乾燥而微癢,偶有幾株掙扎著冒出頭的野草搔滑趾間,他拎著鞋、踏入小隊領頭再三交代別隨便靠近的傾倒磚樓,危樓牆垣上張狂攀附蔓藤,纖瘦莖桿咬著磚、死扣牆縫,好似拉頹整座建築、又如硬撐著使其不至塌崩。
矛盾的一方空間,矛盾的人。
蹲坐在角落的少年沒有應聲,他瞧著那不算嬌小的軀體彎壓背脊,牆面深綠的藤蔓環於身側,攤捲過肩梢和刻有疤痕的上臂,像要將少年擁抱同融,融入這片荒廢又欣欣向榮的所在。
片刻後,少年緩慢地抬頭,有光影順著頂處的葉藤斜落、斑駁的光片化入眼中,翻轉幾點青綠和地面的土白,少年的唇線蒼白而僵硬,好似不經意將柔軟的心暴露在空氣中,猶豫而下意識警戒,是初入密林的幼獸,銳牙利爪無從收放,對團體避之唯恐不及。
拉斐爾望著他的模樣、望著他線條鋒利的五官,便覺心口淺淺地陷落一處凹隙,光溫和青藤在裡頭扎了根,連同那被他不經意窺探的、年少的模樣一起,占據了一個他尚難能言明的位置。
「──我是『蒼鷹』。」步至少年跟前,他笑著朝對方伸出了手,「你叫什麼名字?」
◢ 蘇蘇蘇蘇蘇蘇蘇
你記著那道背光的人影、光裸的足背、前傾身子時領口微開能瞧見蒼白膚色上明顯的鎖骨,那裏有道淡色的疤吻在骨與骨的中央,極淺的痕跡、一路綿延至看不見的角落。
──你真想看看那道疤的盡頭。
「喂,聽過這個說法嗎?」
拉斐爾開了口,拉去你的注意力,你狀似毫不在意地偏高視線,坐於對桌的少年偏著頭,僅以掌背支撐整顆頭顱,柔和清俊的眉眼半闔,黃光在其上裁落一塊深褐剪影,斜陽隱沒山巔的餘溫藏在髮間,你似乎聽到猛禽追逐最後一絲餘暉、振翅歸巢的風響,但那不過是拉斐爾的吐息罷了。
「什麼?」
「傳說鷹是世界上壽命最長的鳥類,能活七十年之久。」目光牢鎖於書面,拉斐爾輕勾著嘴角,紅潤唇瓣開闔拉收,逐句念過墨字所撰書的內文,「但在活到四十歲前,牠的爪子就會老化,嘴喙會長到胸口影響進食,還有翅膀也會因為長了太多羽毛沒辦法飛起來。」
「所以?」
「牠只有兩個選擇。等死──」
或是飛到絕無任何鳥獸能侵擾的崖壁,在其待上一百五十多日。鷹會將長喙用力朝岩面撞擊,直到過長的喙嘴連皮帶肉地掉落為止,牠需在無法進食的狀態下等新喙生成,待新喙長成再利用喙嘴將老爪一根根拔除,當新爪重新長齊,牠便薅下厚重舊羽,約莫五個月,翅上便會再次生足足以翱翔天際的豐羽,而鷹便可再得餘下的三十年歲月。
「──真是有趣的傳說不是嗎?」
你瞧著眼前人的笑,竟在其中探得一股深淵的譏嘲,想來被豢養在這宅子底的歡快終歸是假象,除去桎梏、裝作溫順的模樣,拉斐爾生了張討喜的臉面,想來多年後自是俊逸非凡,他能用這張臉去欺去騙,搏得普羅大眾的信任,連你都幾乎被騙去──去相信那日死於你手下的數十條人命、他一點都不在乎。
騙誰呢。
「你們是棄子。」你頭一次將那日的反叛搬上檯面。
「我知道。」他悶笑著,另一手揉壓過眼瞼再下移蓋去顴骨以下、遮去唇線、藏匿那抹笑,「我不會把帳算在你頭上,跟你的家族無關,我們本來就不屬於羅尼奧家,只有利益的拉攏和合作,雖然最近是有自成一派的風聲在傳,但上頭從沒這麼打算過……只不過看他們這次的手段,是真的很怕我們成為瓜分勢力的新家族啊。」
啊、說什麼「我們」呢,現在只剩「我」一個了啊。拉斐爾如是說道,你才驚覺兩人的視線在這段對話中毫無交集,如那一日他平靜道出的那句「我不甘心」時,目光似乎越過了你、投向極盡遠處,他自你反叛的那一刻起便看穿一切脈絡軌跡,即便你手刃了他的夥伴,所有的夥伴,你也不會那個他該當興師問罪的對象,所以他能衝著你笑、與你毫無隔閡。
──你不是他所需在乎的未來。
「蒼鷹。」
「我要殺了他們。」
你還記著那道背光的人影、光裸的足背、前傾身子時領口微開能瞧見蒼白膚色上明顯的鎖骨,那裏有道淡色的疤吻在骨與骨的中央,極淺的痕跡、一路綿延至看不見的角落。
──你這輩子、真想看看那道疤的盡頭。
──你、要不要和我們合作?
──你真想看看那道疤的盡頭。
「喂,聽過這個說法嗎?」
拉斐爾開了口,拉去你的注意力,你狀似毫不在意地偏高視線,坐於對桌的少年偏著頭,僅以掌背支撐整顆頭顱,柔和清俊的眉眼半闔,黃光在其上裁落一塊深褐剪影,斜陽隱沒山巔的餘溫藏在髮間,你似乎聽到猛禽追逐最後一絲餘暉、振翅歸巢的風響,但那不過是拉斐爾的吐息罷了。
「什麼?」
「傳說鷹是世界上壽命最長的鳥類,能活七十年之久。」目光牢鎖於書面,拉斐爾輕勾著嘴角,紅潤唇瓣開闔拉收,逐句念過墨字所撰書的內文,「但在活到四十歲前,牠的爪子就會老化,嘴喙會長到胸口影響進食,還有翅膀也會因為長了太多羽毛沒辦法飛起來。」
「所以?」
「牠只有兩個選擇。等死──」
或是飛到絕無任何鳥獸能侵擾的崖壁,在其待上一百五十多日。鷹會將長喙用力朝岩面撞擊,直到過長的喙嘴連皮帶肉地掉落為止,牠需在無法進食的狀態下等新喙生成,待新喙長成再利用喙嘴將老爪一根根拔除,當新爪重新長齊,牠便薅下厚重舊羽,約莫五個月,翅上便會再次生足足以翱翔天際的豐羽,而鷹便可再得餘下的三十年歲月。
「──真是有趣的傳說不是嗎?」
你瞧著眼前人的笑,竟在其中探得一股深淵的譏嘲,想來被豢養在這宅子底的歡快終歸是假象,除去桎梏、裝作溫順的模樣,拉斐爾生了張討喜的臉面,想來多年後自是俊逸非凡,他能用這張臉去欺去騙,搏得普羅大眾的信任,連你都幾乎被騙去──去相信那日死於你手下的數十條人命、他一點都不在乎。
騙誰呢。
「你們是棄子。」你頭一次將那日的反叛搬上檯面。
「我知道。」他悶笑著,另一手揉壓過眼瞼再下移蓋去顴骨以下、遮去唇線、藏匿那抹笑,「我不會把帳算在你頭上,跟你的家族無關,我們本來就不屬於羅尼奧家,只有利益的拉攏和合作,雖然最近是有自成一派的風聲在傳,但上頭從沒這麼打算過……只不過看他們這次的手段,是真的很怕我們成為瓜分勢力的新家族啊。」
啊、說什麼「我們」呢,現在只剩「我」一個了啊。拉斐爾如是說道,你才驚覺兩人的視線在這段對話中毫無交集,如那一日他平靜道出的那句「我不甘心」時,目光似乎越過了你、投向極盡遠處,他自你反叛的那一刻起便看穿一切脈絡軌跡,即便你手刃了他的夥伴,所有的夥伴,你也不會那個他該當興師問罪的對象,所以他能衝著你笑、與你毫無隔閡。
──你不是他所需在乎的未來。
「蒼鷹。」
「我要殺了他們。」
你還記著那道背光的人影、光裸的足背、前傾身子時領口微開能瞧見蒼白膚色上明顯的鎖骨,那裏有道淡色的疤吻在骨與骨的中央,極淺的痕跡、一路綿延至看不見的角落。
──你這輩子、真想看看那道疤的盡頭。
──你、要不要和我們合作?
◢ 喜歡的寫手的文風
他們兩人站得極近,近得能分享同一類呼息,煙硝勾出青年眼尾的弧度,些許上挑的張狂,他用掌蓋過那張隨時會迸出逼問的嘴,心裡有些下意識的心安。
呼吸還殘喘著,他不太確定此刻該作何解釋,或許在青年耳裡聽來都不過是曲解,那些言詞的重量好似混進了汗水,他們在廊道上額面相抵,卻一語不發。
他有時覺得青年是個殘忍的人。撇開殺戮,那不過是他們共同的樣子。而是一些之於兩人之間的殘忍。他又有時會想到對方年少的模樣,那是個鬆動的畫面,時不時割得他一點一點流血,風聲藏進了少時的笑語裡,一點一點讓他柔軟得疼痛。
他忽然想來多年前的那個夜裡,青年甩開盯防,獨身一人潛入那座曾剝除他喙、爪、羽的大宅子,以腹腔中三彈的代價,殲滅一整支家族重地。
忽地,他就笑了,好似這是什麼令人感到愉悅的事。
「笑什麼,『黑豹』。」
「想到我和你,做了一樣的事。」
「我可不會像個瘋子就這樣一個人殺進對方重裝甲的私營裡。」
青年呼吐的氣息讓掌心潮濕,他終究無法像首領豢養了那隻大鷲般將青年豢養,青年在太過年輕的歲月就被人摘了喙,拔去爪,撕下羽毛,而他就是那曾供對方長喙生爪豐羽的崎崖──他真慶幸青年再也不曾離開過。
「最後一處。」
「什麼?」
「你想毀掉的,最後一處。」那支你所痛恨的羅尼奧家族。
承諾無須建立,對他們而言向來如此。
擁抱如此疼痛,傷口都在尖叫。這只鷹擁抱他,像恨不得將他揉碎般。
因此他們僅有約束,僅此而唯一。
「歡迎回來。」
「嗯。」
呼吸還殘喘著,他不太確定此刻該作何解釋,或許在青年耳裡聽來都不過是曲解,那些言詞的重量好似混進了汗水,他們在廊道上額面相抵,卻一語不發。
他有時覺得青年是個殘忍的人。撇開殺戮,那不過是他們共同的樣子。而是一些之於兩人之間的殘忍。他又有時會想到對方年少的模樣,那是個鬆動的畫面,時不時割得他一點一點流血,風聲藏進了少時的笑語裡,一點一點讓他柔軟得疼痛。
他忽然想來多年前的那個夜裡,青年甩開盯防,獨身一人潛入那座曾剝除他喙、爪、羽的大宅子,以腹腔中三彈的代價,殲滅一整支家族重地。
忽地,他就笑了,好似這是什麼令人感到愉悅的事。
「笑什麼,『黑豹』。」
「想到我和你,做了一樣的事。」
「我可不會像個瘋子就這樣一個人殺進對方重裝甲的私營裡。」
青年呼吐的氣息讓掌心潮濕,他終究無法像首領豢養了那隻大鷲般將青年豢養,青年在太過年輕的歲月就被人摘了喙,拔去爪,撕下羽毛,而他就是那曾供對方長喙生爪豐羽的崎崖──他真慶幸青年再也不曾離開過。
「最後一處。」
「什麼?」
「你想毀掉的,最後一處。」那支你所痛恨的羅尼奧家族。
承諾無須建立,對他們而言向來如此。
擁抱如此疼痛,傷口都在尖叫。這只鷹擁抱他,像恨不得將他揉碎般。
因此他們僅有約束,僅此而唯一。
「歡迎回來。」
「嗯。」
◢ 原作
「聽說我是你的弱點。」
「……我想知道那個『弱點』的定義是什麼。」
聽你這樣的回答,那個強得跟怪物一樣的男人難得地笑了。
「你不弱,L。」然後他說。
「嗯,我知道。」
--因為你才是,這個沒有破綻的男人的,唯一的弱點。
「……我想知道那個『弱點』的定義是什麼。」
聽你這樣的回答,那個強得跟怪物一樣的男人難得地笑了。
「你不弱,L。」然後他說。
「嗯,我知道。」
--因為你才是,這個沒有破綻的男人的,唯一的弱點。